當你有錢也買不到糧食（農再公聽會文字記錄一）
昨天在小地方新聞網看到了2009/3/26農村再生條例公聽會的影片連結，覺得兩位教授語重心長的觀點，很值得各界了解參考，就順手把影片內容打成了容易快速閱讀的文字記錄（省略一些口語字和重複語句，並自行加上小標，根據語意補充沒說出口的字在括弧裡）。後續我會再找時間，把另外幾段農民心聲也打成文字記錄。特別謝謝當初千辛萬苦才得以進入會場的拍攝者陳韻如。
清華大學彭明輝教授：
「農村再生條例」為了「農地變建地」留了非常大的後門，而且門檻很低。我覺得是農委會非常嚴重的失職。農委會第一個事情是要保證：我們所有的人20年後有飯吃，我請各位注意，20年後真的有個問題叫做「20年後我們吃什麼？」
看這張圖，去年春天我們才遭遇糧價和油價暴漲，請回去跟馬總統講一聲，這件事在他任內一定還會再發生！糧價跟油價掉下來，是因為經濟不景氣進入 depression（蕭條），在景氣復甦之前，我跟各位保證，糧價和油價重新爬上來會超過歷史高點，如果運氣不好，馬總統卸任前，台灣仍舊在全球不景氣當中，仍會有人燒炭死亡，如果運氣好，糧價會超過歷史高點，台灣還是會有人燒炭死亡。
糧價飆升危機並未消失
我們必須面對這個問題才來談農村再生條例，我沒有危言聳聽，給各位看一下全球幾個重要資料，農委會好像都不看。我們先看「石油（價格）為什麼會上升」：全球石油的供應量，因為庫存量的減少，比新發現的油源還快，消耗量又上升得太快，但是大陸和金磚四國加入資本主義市場、加入工業化國家，使得石油的消耗量繼續上升，我們已經跨越了「供不應求」的這條線，這就是油價不斷飆漲的最重要原因，現在是因為預期會有大蕭條，需求量會下降，所以油價才往下跌。
只要景氣再復甦，因為基本上石油供應是下跌的，需求只要再上升，落差會再出現。簡單的經濟學原理告訴我們，供不應求的時候，油價會上漲。在這個前提下，石油只要每桶價格超過65美元，生質燃料就有利可圖，因此就會有人把大豆、玉米和可以製造油的所有農產品，全部轉換成生質燃油，而且還會把原來種榖物的田改種生質燃油，這就是去年春天全球糧價飆升的主因。
去年糧價飆升到什麼程度？全球38個國家暴動，死掉數百人，全球所有產糧的國家悉數禁運。只剩下泰國正要垮的時候，剛好金融危機發生，經濟崩盤，那個危機暫緩而沒有化解，生質燃油的產量預測在 2015年達到高點，也就是六年後我們就會有人沒飯吃，但不是在座各位，因為你們是高所得的人，但是有人會沒飯吃而燒炭自殺。
這還不是最嚴重的。油價上升會推動糧價往上漲，原因是肥料的製造需要燃油，只要油價上漲、肥料的價格就會上漲，農委會還記不記得，我們沒有肥料可以買，為什麼？怎麼到今天都還沒搞懂，因為油價會推升肥料價格的上漲。
可耕地嚴重流失，運輸成本漸高
第二個，機械化作業的農業成本會提高，所以不要一直講台灣的農業沒有競爭力，在油價高漲的年代，台灣農業機械化的程度比較低，讓台灣農業的競爭力會一直往上升，20年內台灣的農業生產就會追上去，可是你20年內把農地變建地，難道20年後你把房子拆了還可以變農地嗎？我們祖先花了幾百年才把荒地變農地，你以為你可以用挖土機就挖出一塊農地嗎？沒有農業常識！
第三件事情，燃油價格上升會使運輸價格上漲，我們的彭作奎先生還希望未來的農糧要從東北運來，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讀什麼的。運費上升後從東北運來有多貴你知道嗎？你知不知道大陸的農業現況？「兩湖熟，天下足」這句話早就已經是謊話，因為兩湖區早就已經變成工業區，兩湖已經沒有農地，兩湖的水已經變成工業用水和家庭用水，兩湖水位下降乾涸，兩湖是農業進口區！大陸的米不見得養活大陸的人，怎麼有辦法再用燃料運過來養你台灣人？我不知道（農委會）在想什麼。
回到這張圖，全世界可耕地在急遽地流失當中，跟剛剛糧價的故事一樣，你的都市和工業擴張，農地就減少，都市用水跟工業用水擴張，灌溉用水就減少。我還沒有講，因為溫室效應等等的因素，使得很多土地沙漠化，因為大量使用化肥，使得很多表土流失，全球的可用耕地急遽下降，但是全球人口持續上升，預定2050年全球人口要變成90億人，而且擋不住。
缺水缺土，有錢買不到糧食
比這個更可怕的事情，大陸人、印度人有錢了，他們以前只吃粟食，現在他們把粟食拿去養雞、養豬，各位知不知道豬肉在大陸為什麼會那麼貴？因為養不出足夠的豬來給人吃，那豬吃掉糧食以後，人吃什麼？所以每個人的消費量還在往上爬，人口拼命漲、消費量、消耗量拼命漲，耕地拼命下跌，各位有興趣，國內農業的權威專家郭華仁教授在這裡，可以請教郭華仁教授，沒有土地、沒有水，你有什麼樣農業的革命科技，可以種出糧食來？郭華仁教授有辦法在屋頂上種嗎？沒有土、沒有水，你農業科技怎麼革命？全世界都非常（擔憂）…媒體喊喊喊說糧食危機會發生，台灣竟然覺得說，我們農地太多，我們想要把它們變建地、要來炒作。
各位，我覺得今天要談的問題不是農村再生條例，我們要談的是「農業再生條例」，請各位不要忘記我們今天只有一個任務，不是誰要賺多少錢誰不讓他賺，而是20年後我們不要再有人燒炭自殺，理由不要是因為買不起糧，上一波去年春天糧價飆升造成全球禁運，你有錢都買不到。各位我剛剛的曲線請你們記在腦袋裡。謝謝。
（參考天下雜誌報導：糧荒的真相－糧食為何會貴？農地不見了！）
★粗糙立法空白授權，農地空前危機
政治大學地政系徐世榮教授：
我本來對這樣的條例抱持非常高的期待，但是很不幸，等我跟我幾個同仁一起在審閱「農業再生條例」的草案，如果從土地規劃系統、從行政法學的觀點，盼請貴院一定要從這個角度，好好仔細思考一下，不要去看那些圖片、不要只看那些農村再生條例裡的第二章，我們要跟你們談的，是農村再生條例裡面的第三章！這章才是最大的問題！這個條例裡最重要的是「農村再生發展區計畫」，多了三個字，這是第三章的內容，每次談都談「農村再生計畫」，每次談都秀出那樣的重點，我們看了也很心痛啊！我們難道不希望我們的農村漂亮一點、好一點嗎？這都是在第二章，我們不是跟你們反對第二章啊！
各位行政界的朋友，我們不是跟你們極力反對第二章，我們跟你們談的是第三章！你們那個土地活化，為什麼訂得這麼粗糙？為什麼剛剛報告，根本就沒有談農村再生、農村的土地活化問題？第三章訂得那麼粗糙，你從土地規劃系統（來看），我在地政系教都市計畫，我真的看不下去，真的看不下去！
我提出三點結構性的問題。
第一、嚴重違背法律保留跟授權明確的原則！
你只用24條這麼簡單的條文，第一項、第二項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，這個條例充滿了太多「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」這樣的文字！簡單來講，這個條例可以把它歸納變成兩條而已：「第一條、我給你兩千億。第二條、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。」
真的，你看看，你用word檔去找，去搜尋「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」在這個只有四十條的條例，它出現幾遍？法律能夠這麼定嗎？法律保留原則跑到哪裡去了？大院都是立法委員耶！對立法應該要很周詳的！要法律保留耶！大法官會議第443號解釋，縱然你可以用行政命令，但是也必須要授權明確的原則，千萬不要把它脫離了這個原則，我們在談制度面，請大院在這個部分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！這是第一點結構性的問題。
第二、非常欠缺土地計畫所需的根本元素。
這你看得過去嗎？哪ㄟ安內？怎麼會這個樣子呢？你這個條例，口口聲聲說要尊重農村、照顧農村，我感覺是你嚴重歧視農村！你法律這麼定，「都市人卡高級，住在農村ㄟ人卡低級」？你要這樣來對待！我不跟你談第二章喔，我跟你談第三章！你程序怎麼能這麼定呢？都市計畫法25條耶，結果你農村再生條例只有一條，「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」，這樣怎看得過去？都市就比較高級，農村就比較低級嗎？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呢？這是第二點。
第三、嚴重忽視計畫體系所需要的整合面向。
所以我的發言集中在第三章第23條和24條，土地計畫必須要有所整合，我們的土地是被分成「都市土地」和「非都市土地」，都市土地歸給「都市計畫法」來規範，非都市土地是「區域計畫法」來規範，農村再生發展區計畫，就是要從非都市土地這邊挖一塊出來，但是在第24條第二項，它說依法這個裁量是由內政部來主導，但到了第24條第三項，它又說由中央主管機關（由農委會）來定之，同樣一條法律，出現了非常嚴重的扞格立法，那我要問各位，如果以後實施出現問題要怎麼辦？
因為嚴重衝擊了我們的台灣土地規劃跟管制的系統，我也盼請行政主管機關和大院，要非常非常的謹慎。我要強調，我並非是反對農委會來主導農村再生發展區計畫，但如果你要這麼定，你要擁有這樣的權力，那相對的，你要負起相對的非常清晰的責任，麻煩、拜託你把它定得更清楚一點。這是三點非常重要的結構性問題。
這是前幾年本間正義教授用笑話般的口吻講的，但我們聽起來非常難過，我們（糧食自給率）只有30%，日本是40%，比日本還低。所以盼請各位，制定這樣的法律時，你那個農村土地活化讓我們非常擔憂，到底會用掉多少農地？你有辦法解決興建農宅（農舍）這樣的問題嗎？謝謝。
（參考台達電基金會綠色編輯台報導：災難常態化 衝擊台灣糧食安全）
關魚整理記錄，2009/3/30
【延伸閱讀公視有話好說文字記錄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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